第2期 器官移植專題

複製人的倫理困惑


中央大學哲學研究所教授 李瑞全


  一九九七年二月底,英國蘇格蘭羅莎琳研究所的威爾姆醫生正式宣布成功地以無性生殖的方式,在前一年複製出一隻與一成年羊具有同樣基因的胚胎,現成長名為「桃麗」(Dolly)的七個月大的幼羊。消息傳開,各地也紛傳已運用或預備運用同類的實驗用於不同的動物種類上。最使人震動的是,這一科技突破,極有可能運到人類身上,改變人類生殖的可能模式,產生出複製人來。由此所可能引發的人類社會倫理,讓人深有所憂。各國政府紛紛先行凍結有關的進一步研究,以期先理解相關的倫理道德涵義,再作定奪。例如,美國總?倫理道德涵義,再作定奪。例如,美國總統要求他國家生物倫理委員會作出評估,在三個月內提出報告。


  這一消息的發佈,也引生許多不必要的聯想,例如複製人可作器官儲存移植之用,可複製出無數個愛恩斯坦或希特拉等。事實上,不管如何生產出來的嬰兒,如兩性生殖、試管嬰兒、代母生產或無性生殖,所生產出來的仍是一個人類的嬰兒,並沒有那麼多其他人可以如何運用的餘地。作為一個人類的生命,複製人自然也具有與其他人同樣的身份與權利。當然,複製人有他的特殊性,才使得他的出現讓我們深感憂疑。最重要的也許有下列幾個方面。


  首先,複製人在基因上與他所出自的個體為完全相同。為行文方便,後者姑名之為原型人。複製人自然有由於這一點而被利用為對原型人有某些用途才被製造出來,例如,由於後者有某種疾病需要作組織或器官移植,如換腎或骨髓移植等,而被產生出來。這種活體移植雖然現在也有例子,如美國一位母親為使女兒得到適合的骨髓移植而懷孕,生產一小女嬰以提供骨髓給大的女兒,但這種為移植而被生產出來的嬰兒,在數量上和可能性上都不大。但是,這對於由此而被產生出來的嬰兒,其自身的權益和日後身心成長都不免受到?權益和日後身心成長都不免受到侵蝕和具有不良的心理反應。複製人的境況可能更差,而被濫製可能性則大大增加。


  其次,複製人使個體的身份自我認同(Self identity)出了一個變化。由於同一基因的兩個個體總是不同的個體,如雙胞胎,單靠基因並不足以表示兩者為同一,但複製人與他的原型不像雙胞胎之作為兄弟的身份。後者通常並沒有誰是原型的問題,複製人則總只能說是他的原型的一個複製本。原型是一,而複製本可以是多。如此,複製人即有自我認同的問題,其獨立價值的自我肯定更難。反過來,原型人也可能出現自我認同的困難,因為兩者在許多基本的生理容貌方面相同,原型人自己的獨一性也可能由此喪失。


  其三,最難解答的是複製人的社會倫理身份。複製人使人類社會生出一個與現行倫理關係難以自然融合的身份。雖然試管嬰兒也是現代科技的產品,但它基本上仍是兩性生殖的結果,與它的基因父母或養父母,以致其他的家庭成員都可以有一種現行倫理和法律的關係可為依據。但是,複製人只與一單一個體,即他的原型,有基因或血源關係,而與他的原型人的配偶、婚生子女卻難以界定其身份。在生理上,複製人似是原型人的子女,但卻又複製人似是原型人的子女,但卻又是原型人的一種生命的橫殖,即是一種近乎生物細胞的分裂,成長為兩個不同的生命。他較原型人的其他婚生子女更接近原型人,與他們是否同胞兄弟姊妹的關係,尚有待釐清。這將會涉及許多倫理和法律的爭議,例如,在家庭財產繼承上將會引出新的紛爭。


  其四,複製人代表一種新的產生人類的方式。雖然複製人並不立即改變現有的人類生命的特色或價值,但他一方面使同性戀者可以組成近乎現行社會的家庭形式,同時,由於生理上的差異,女性可以完全獨力地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而男性則需要有異性之助,直到人類可以完全在體外培養為止。這顯然對人類將來的家庭組成的方式、社會的可能組合和權力分配,帶來鉅大的衝擊和改變。


  其五,複製人加上人類基因工程的研究對人種的發展帶來了新的變數。這涉及人種的優劣取捨和種族優生論的復甦,而有權有勢者,如西方的強勢民族,將容易佔優,弱勢民族則更易受排擠滅絕。另一方面,複製人所涉及的尖端科技,可能產生的鉅大經濟效益和人類災害,都不容忽視。這是為什麼西方諸先進國家都只暫時叫停,但都在積極評估有關研究的利害所在。在這方面,許多國家似乎在`所在。在這方面,許多國家似乎在靜觀其變。事實上有能力和正在進行類似的科學研究,如物種基因改良,基因工程研究,基因療法等國家或機構,都可以有能力作出複製人。在這方面,政府和學界實需立即作出相應的評估,否則等到複製人出現才回應,或讓他人捷足先登,佔盡優勢,可能已難追趕。因此,我們也有必要成立一倫理委員會,廣邀各方面的學者專家,深入反省和分析有關的利弊與倫理問題,和日後會不斷出現的相關爭議,對政府作出建議,讓研究者有規範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