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旅行-豪華朗機工
99年11月1日(週一)∼11月20日(週六)
展覽開放時間:10:00~17:00(週日休館)

藝術家:陳志建、林昆穎、張耿豪及張耿華
地 點:中央大學藝文中心展覽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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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歷及自述作品精選專文 觀點活動花絮回選單

異境陽光
文 / 丁玟伶

「豪華朗機工」由雙胞胎兄弟張耿豪、張耿華加上朗機工(Logico)的陳志建、林昆穎,於2010年正式成立,來自不同背景的四位年輕藝術家,善用各自的專長,經過不斷的溝通,將彼此的想法互相融合,成功創造出風格多變、媒材多元的作品。這次在中央大學藝文中心的展覽「到這旅行」,展出了《菌擊》系列雕塑、《微塵中之光》攝影和今年夏天受邀去法國小鎮Treignac駐村時拍下的兩部影像作品《照顧Treignac Projet》與《我在法國》。

旅行之於我們的意義為何?「出走」這樣一個拋棄的概念佔據了人們對旅行觀感,但在過程中或許又「拾得」了什麼。「豪華朗機工」在訪談中曾提及是:實踐某些想法必須依靠技術,但有些技術對於一個沒有相關背景知識的人是怎麼也學習不來的,譬如張耿豪、張耿華對金屬結構的知識、陳志建繪圖設計的能力、林昆穎在音樂上的造詣和哲學思想,四位藝術家拋棄了獨立的個體,和我的藝術必須展現自我這樣的考量,選擇了結伴成為藝術團體,必然有別於獨自看到的風景,於是他們開始新的旅行,選擇走入各種的異境,挖掘不同的靈魂。不似現代主義強調機械式的冰冷幾何,他們的作品有著屬於37度人體的溫暖,正因如此豪華朗機工才能自許:「輕鬆異境,陽光飄浮」。他們旅行所到之異境,有著哲學的沉思卻不厚重,甚至有點無厘頭,沒有過份的挑釁與焦慮,讓觀者觀看作品時不知不覺牽動嘴角,微微一笑。

《菌擊Hacoco》,不論看幾次都覺得精緻無比的巨大雕塑,冷冽的金屬卻擁有有機的外形,菌擊的概念來自林昆穎,流線般的造型源於陳志建的草稿,身驅則經由張耿豪、張耿華繪圖拼裝,光滑的觸感則是共同協力一次又一次補土打模,緩緩由亮至暗的細胞核像極了呼吸吐氣,是由晶片控制;金屬觸鬚上面微亮的led燈光是感應的神經,伸出前端得以開合的手指,既能觸摸亦可行走,如同活生生的物體,剪斷捆綁的線就可以滿場走動。

法國中部小鎮Treignac邀請「豪華朗機工」駐村,期間他們完成了《照顧Treignac Projet》、《我在法國》兩件錄像作品,名副其實的旅行異境,他們決定幫助一個花了畢生積蓄買下當地舊紡織廠的英國藝術家,把如同廢墟的廠房轉變成安居樂業的家,於是展開《照顧Treignac Projet》。影片分成三段,大門、樓梯間和地下室,是藝術家挑選改造的場景。序幕:屋主坐在門口,古老的石牆上慢慢浮現的金魚圖像,藝術家說:那是英國屋主選定的圖案,帶著東方意象的金魚亦如藝術家的到來,游入Treignac,帶給不知該怎麼整修這裡的屋主一個新的契機,也為建築注入新的生命。隨著時間轉動,一筆一筆成形的金魚,填滿了牆壁,同時紀念了旅行。屋主刻意撇開了視線,望向遠方,好像準備聽個故事,等待一條正從東方而來的金魚講述。中場:屋主坐在樓梯間,專注地看著書,旁邊的傢俱飛也似的移動,好似不相關卻是被照顧者,更動的畫作後又一尾金魚,這次游進了家中窄小的樓梯間。影片中燈光的流動可以看見時間的軌跡,原本晦暗的角落,增添了擺放檯燈與書的小桌和絨布座椅,藝術家隱約想像了某種時光,或許那天屋主會坐在椅上,順手拿起桌上的書,燈光微微照亮書上的字,閱讀著。終曲:地下室在屋主構思下變成一個酒吧,於是藝術家從早到晚,工作十八個小時,打掉牆壁,重新油漆,加上每完成一個動作就馬上奔離攝影鏡頭,以免在影片中曝露身影。

藝術從束之高閣,可以膜拜但必須遠離,到進入生活,變成俯拾即是的現成物,或許不再高貴卻更有溫度,這次豪華朗機工到中央大學的旅行,展出的作品讓人十足感動和驚奇,痛苦地早起做晨間運動,卻漸漸抹去人心、國籍、語言間隔劾的《我在法國》、由英國屋主內心孤寂與如金魚般游入異境的藝術家們交織出的《照顧計畫》、菌擊系列poo-chiu與Hacoco奔放想像的形體線條與縝密合作的製造過程、細心提醒身邊風景的《微塵中之光》,這些看似多元的作品卻隱藏著藝術家們共同的想法,他們可以各自分裂又相互融合,讓看似冷漠的異境在合作的過程中漸露曙光,像是Hacoco中心那盞緩緩呼吸的藍色螢光,也是角落細菌的悄悄微光,更是《我在法國》站滿人群的橋樑和《照顧計畫》裡四處游動的金魚圖騰,讓觀者再次體會細微中的美好,以為的異境其實並非異境,陌生只因尚未碰觸,但不管如何,總會有陽光飄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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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行動
文 / 羅曉盈

後現代的藝術風貌,時常在裝置、錄像及攝影中尋求創新,而工業科技製造出的藝術品也成為市場上的新寵,似乎這類的形式是當代藝術不約而同的正字記號。是否,當代藝術所關心的議題,僅僅只是形式上的革新及前衛的表現呢?又或是,影像將成了帶著政治、種族等等那麼沉重又嚴肅的議題的工具?豪華朗機工在此次展覽的作品裡,給了我們另一種思考方向,其前衛的複合媒材與詼諧的錄像表現,告訴了我們,後現代的藝術也可以是一種視覺上的饗宴,更可以是一種愉悅的關懷,而非沉重的攻擊。

藝術家此次展覽的焦點,鎖定在「共生」(Symbiosis)上。所謂共生,是挪用了生物學的名詞,字面意義就是「共同」與「生活」,無論生物學上還有多麼細微的分法(其學說還可細分為互利共生、片利共生、競爭共生等等)它都是一種融合的表現,代表了兩種不同的物種,生活在一起的交互作用。將共生的觀念應用在藝術上,可以是文化與思想的融合,此次作品想傳達的,不僅是在耿豪耿華兄弟與朗機工合作之下的藝術創作,同時這些在作品中,也反映了藝術家的觀點如何在創作中共存,在相互接觸彼此不同的理念與價值觀、在衝突與接收的激盪中,創造出和諧統一的作品。

《Hacoco》與《Poo-chiu》這兩件複合媒材的雕塑,是藝術家們集體合作下的產物,巨大的Hacoco座落在展場視線所極最明顯之處,它看似一個完整的有機體,卻不是具像的,純白色的外殼,帶點冷峻的光澤,像是工業上先進的機械元件,但內部不規則閃爍的LED燈,卻賦予了它有如生命般的活力,而這樣龐大的外型,又是由一支支纖細的金屬支架來支撐,使它像是處在一個隨時可能崩解的危險環境中,卻又如此地穩定和諧。這些零件像是獨立存在,但彼此之間又有不可分割的關聯性,他們恰如其分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充分發揮獨有的特點,而不搶走整體的光彩,使得Hacoco具有統一性,這樣完美的結合,不禁讓我們懷疑,這真的是由「一群」藝術家共同創造的嗎?

豪華朗機工的另一件合作作品,也是此次展覽主題「到這旅行」(Traveling, Here),是藝術家受邀到法國中部小鎮Treignac駐村,並將原先老舊的房屋重新打造成藝術中心的過程拍攝。事實上,「到這旅行」一詞,本身即具有一種行動力量的暗示,藝術家將Travel加上ing,代表正在進行,而Here,即說明了旅行與旅行地本身密不可分的關聯性,於是,「到這旅行」不再是我們被動地任由交通工具載往另一區域,而是轉換為主動的「參與」。

藝術家與當地居民的互動,呈現在《我在法國》這件作品中,影片分為兩部份,一部分為合作的舞者以身體優美的姿態,分別表現「我、在、法、國」四個字,在無人的街道上,她緩慢地律動,將這四個看似相連的字句,分割成四段不同的表演,使它們彷彿又可各自獨立,並且擁有不同的意涵。但相較於舞者輕柔姿態營造出的優美意境,影片的另一部分則是豪華朗機工及所有參與計畫的人員,在老師帶領之下的太極動作,以快速格放的方式表現,顯得滑稽令人發笑。將這兩種不同的表現方式放在一起,即是說明了兩種不同型態的「共生」。表面看來,舞者是獨立的,像是一個孤獨的旅人,自得其樂那般,但在她的舞動下,周遭的環境似乎也受到了她的渲染,在一靜一動間,都像與舞者有心靈上的交流;而藝術家們誇張擺動身體,看似積極的與環境融合,但與舞者相比,卻顯得突兀的多。
《照顧Treignac Project》是另一件「到這旅行」的重要作品,同時也是駐村計畫的核心,藝術家協助買下此地的英國屋主重新建造老舊房屋,改造成令人期待的新興空間。影片分為三個地點拍攝,為大門、樓梯及吧檯,而這同時也是協助改造的順序步驟。作品以一張張單格影像的堆疊製作而成,在快速的移動中,讓觀者迅速地看到整個老舊房舍的汰換過程,這樣的「記錄」方式起初會讓人有些質疑,究竟藝術家想表現的,是改造的過程還是結果?

「到這旅行」的作品,其所想闡述的意念是輕鬆愉快的,但並非無深層的思考,它讓我們感受到,旅行不只是一個名詞,一個事件,它還是一種行動,一種關懷,並且,藝術家將老舊房屋的重建,也能夠讓我們重新思考,藝術空間與藝術品之間的關係為何?旅行本身可以是提供空間的展場,而所有的旅行者,就像藝術品般,可以選擇被動的接受安排,但也可以積極的改變,正如同Treignac的新興空間,藝術家的駐留,只為它開啟了一扇窗,未來,它還會有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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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過客
文 / 黃奕

旅行」意味著出外、離開原本所居的地方到異地,離開熟悉的環境前往陌生環境,通常是帶著正面的情緒與主動性的。過程中旅行者會遇見新的人、事、物並視情況與之進行某種程度的磨合,原本獨立的個體因此相牽結,就像細胞進行彼此的養分交換與重組一般,雖然只是小小的個體卻真實且不斷的運作著,充滿無限可能。是故「旅行」即是一種交流的過程,人與人、人於環境因這樣一個特殊的情境而有了交融的契機,這也正是旅行的重要魅力之所在。當旅行者身處異文化國度時,這種交流或許更容易被感受,然而這些交流與交融是否是有期的呢?「旅行」中的際遇大多都是短暫的,因為既然是旅行,別離便是勢在必行。在結束之後,旅程中的一切終將只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將隨時空變換而被抹去。如何讓旅行更有意義,或者,如何讓生命與環境、生命與生命的交流更有意義?

豪華朗機工選擇從自身文化中找尋可供擷取的對象,於是在《我在法國》錄像中,出現了我們所使用的國字、徐緩但暗蘊力道的太極拳、雲門舞集舞碼般的身體書寫、每天集合跳晨操等台灣人熟悉的元素,結合成一支別具特色的拳法體操,在Treignac的街頭主動出擊,以友善且平易近人的方式搭起與藝術中心附近居民的交流橋梁。而相較於《我在法國》,《照顧Treignac Projec》的改造行動介入新環境的企圖也相當直接,藝術家們在這個行動中更加明確的為他們的曾經到訪留下有形痕跡。在影片中藝術家刻意不入鏡,只保留屋主人的身影,是因為創作的藝術家們並不會親身參與房屋改造後的未來,他們留下成果後即會離開。但是,只要該改造空間能被保留,則雖然藝術家們已不在,他們與這個地方仍然存有的羈絆,甚至,就如藝術家們所期待的,若改造空間能持續被屋主與更多訪客善用,則這個交流的層面將更加廣泛。那或許,他們並不僅是彼此之間的過客,他們相互滲透進而豐富了對方。

豪華朗機工此次展覽的規模並不大,但充分顯示了他們極具想像力與行動力,致力於藝術與技術的合流,並兼顧科技與人性的特質,以及成員間良好的默契。從概念的發想到實際創作、行動,或以具科幻感的實體作品帶給觀者視覺震撼,或以計畫的形式身體力行打造生命之間有趣的美好連結,並擴大成為許多人的共同經驗,為一溫暖人心的小品。而展覽的主題定名為「到這旅行」,不禁讓人感到有些迷網,「到這旅行」是誰旅行?又到底是到哪裡旅行了呢?藝術家們去了Treignac,那身為觀眾,可以算是也跟著藝術家走了一趟Treignac嗎?藝術家藉由他們的旅行與當地人建立起友誼,共構回憶,為當地提供服務,自己的生命與創作也從中收益。而觀眾藉由觀看他們的成果,或許,倒更接近作了一趟思惟的旅行。時至今日,藝術的焦點早已不只是作品或影像本身,而是其背後的連結。如果旅行是人的流動,藝術則讓生活永遠不會僵化,觀者透過展覽接收作者以藝術的形式呈現的理念與經驗,自作詮釋並加以內化,一方面激發自己更多面向的思考,一方面也為創作者的旅行開啟更廣泛的影響力,觀眾在認真參觀的同時也正呼應了展題「到這旅行」,並得以在旅行結束後帶走一個值得記憶的觀賞經驗,而不僅只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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