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濃地震的地震水文研究發表經驗分享

美濃地震的地震水文研究，是自己2017年8月到中大應地所後，除了國科會地層下陷研究之外的另一個研究主題，也是自己從2002年博班開始就很有興趣投入的地震水文研究。因此，就讓自己的第一個本籍碩士班學生林彥耀投入這個研究主題，兩個人一起針對2016年的0206美濃地震資料進行解析。從蒐集資料到繪圖到一個一個水位資料的判釋，然後討論怎麼定義躍變(step change)水位變化，怎麼定量跟計算。之後畫出躍變水位變化的空間分布跟看地下水在不同含水層的反應特性，比較地震波的PGA和PGV的影響，比較導水係數的空間分布，比較阻水層的空間分布，比較土壤液化和地表破裂的空間分布等。另外，也檢視河川流量變化跟降雨量的影響，比較InSAR地表變形的分布，比較地質圖的分布跟地質鑽探資料的特性等。最後開始整合這些觀測資料跟研究資料，提出我們對同震躍變地下水位變化的機制概念，以及用河川流量跟土壤液化資料佐證水文異常變化的機制，提出含水層不同深度相反反應的可能機制。其中比較重要的分析結論包含，應力應變模型無法用於解釋沉積環境的同震地下水位躍變反應，同震地下水位躍變反應比較可能導因於動態地震波之作用而非靜態應力，含水層的封閉性與低導水性為每小時觀測同震水位變化的重要影響因子，河川流量增加應導因於土壤液化與地下水位抬升流出所致，含水層深部與淺部受地震產生不同變化型態導因於不同機制，同震地下水位向上之躍變應主要導因於土體受震壓實、向下之躍變應導因於固結與半固結地層之破裂。

這篇文章之撰寫，是當初Journal of Hydrology有一個地震水文特刊，簡錦樹老師擔任客座編輯，邀請應地所幾位老師一起投稿。因此於2018年開始，在大概六個月的時間內，由我出主意跟想法，請彥耀協助資料的整理跟繪圖，然後一起討論可能的機制跟如何解釋相關結果。當初也跟所上黃文正老師和波枚琳老師進行過討論，以及跟成大測量系朱宏杰教授討論合作可能性，但大部分內容都無法有明確的成果可以納入文章架構中。最後由自己主筆，邊寫邊做，慢慢形成一篇文章初稿。因為比對很多資料跟研究，探討很多地震水文反應，所以文章的內容有點雜跟多。2019年06月30日第一次投稿時，採用摘要式的寫法，把很多細節省略，只著重在結果，字數約7000字。經過兩輪的審稿後，於2019年12月27日收到拒絕通知。其中於第一次審查後補充許多說明，字數達到9400字。

第一次投稿中，審查委員3位，審查意見31個。委員大部分都給文章內容正面肯定，覺得文章內容具有科學價值，但對於寫作論述則不認同。

第二個挑戰的期刊是EGU的Hydrology and Earth System Sciences，2020年3月21日投稿，不過在編輯就被刷掉，原因是英文寫作不到位。這也是自己的弱點，英文寫作能力不是很夠。

第三個挑戰的期刊是AGU的Water Resources Research，2020年5月21日投稿，3位審稿委員，審查意見37個。大部分的審稿委員同樣是給正面的肯定，同樣在寫作論述上有比較多的不認同。修改之後的投稿，在2020年12月24日收到感謝函。

第四次投稿有點往下嘗試，選擇Journal of Asian Earth Sciences，於2021年1月5日投稿，但那一陣子投了幾次這個期刊，都要求轉open access的期刊，不同意就直接退稿。最後決定不轉，改投別的期刊。

第五次投稿再次挑戰好期刊Advances in Water Resources，於2021年1月14日投稿，於3月19日收到感謝函。兩位審稿委員，同樣是正面的肯定，給了滿多細部的建議，包含文章架構的調整跟許多建議。因為沒有回覆就沒有算意見數量，但粗估大大小小意見應該有100個。因此，這次也下了決心，依據審稿意見好好的大修整個文章架構，也補充了更多的內容跟討論，字數超過15600字。

第六次投稿再次挑戰Water Resources Research，2022年4月4日投稿，然而，主編直接退稿，他覺得我們的文章內容不夠創新。跟過去絕大多數審稿委員持不同的看法。

第七次投稿再回到Journal of Hydrology，於2022年5月12日投稿，7月9日收到感謝函但邀請大修後重投。4位審稿委員，給了破紀錄的171個意見，當然包含大意見跟修改的小意見。看到審查意見後，覺得心很累，要拚這篇作為升等代表作應該來不及，所以就暫時把這篇文章放下，先處理來的及的文章。

在把升等的相關工作都告一段落後，再次回來修改這篇文章。依據171個審查意見一個一個改，陸陸續續改了好一陣子，終於在2023年12月14日重新投稿，把大部分審稿人的建議都納入考慮，把許多原本堅持要放的內容刪除或移到附件中。字數剩下13700左右。也因為是重新投稿，且時間過了一年多，這次的3位審稿委員有相同也有不同，給了17個建議。修改後於2024年2月19日投稿修正稿，3位委員有人同意修改，有人繼續建議修改，蒐集了18個意見。但卻遇到天兵審稿委員，居然看我們前一次的修正稿說我們沒有依據意見修改，又給了其他意見。雖然寫信給主編詢問怎麼處理，但沒有回，就硬著頭皮直接改，「委婉」的跟某位審稿委員說，他看的是舊稿件，不是我們最新的修正稿。之後於2024年4月10日投稿修正稿，審稿後剩8個意見。於2024年9月1日再次投稿修正稿，終於在2024年10月8日收到接受函，最後的字數約為12300字。

這最後一輪的審查與修改也花了好一些時間，主要就是這位忙到審錯稿子的委員審的滿久的，4到9月這次花了好幾個月才給出意見。而最後這一輪的審稿也發現，有審稿委員不是很熟悉地下水文的概念，也不是很了解地震水文的概念，問了好一些基本觀念不是很清楚的問題，也因此在文章中補充了不少基本觀念的細節。反而是原本希望可以強調跟討論的重要內容，都被要求刪除。因為這篇文章已經拖很久，最後這一輪投稿已經放棄掙扎，希望就是以可以順利發表為優先考量。所以就盡量配合審稿委員的意見來調整跟修改，但也因此讓整個文章的重點有點偏移。最後的版本雖然可以接受，但自己並不滿意。因為原本想要強調的一些內容被刪除，留下的反而是過去已經討論過比較多的內容，讓文章的科學貢獻下降不少。

這篇文章會遭遇困難，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第一次嘗試寫「資料」類型的文章。另一篇跟陳德輝合作的文章也是資料類的文章，同樣遭遇很多挫折。過去自己寫的文章是以技術面跟基礎研究為主，因此結果很明確，就是探討技術發展跟解釋獲得的結果。採用的資料數據都是假設或試驗資料，不需要進行太多的論述。而「資料」類型的文章，要能讓觀測資料來告訴我們這些自然現象背後的故事，論述上要有比較多的討論跟分析，以及可以提出明確的證據。分析部分當然自己也不是太熟悉，大部分都用簡單的統計概念跟時間數列分析，但進階的分析方法或解析資料的部分就顯得很弱。所以有不少委員會提到分析不足，沒有研究方法或是不夠創新等。而提出論點的證據部分更是一大挑戰，因為自然現象跟觀測資料本身的不確定性很大，趨勢不會太明顯。我的作法是用不同的資料作比對，相互驗證，但審稿委員會覺得那些東西都是資料，不能做為討論或證據的依據。因此在寫作上調整了好幾次。後來嘗試由一個脈絡出發，再拿其他資料作為佐證或是對比，讓論述的故事性強一點。避免把所有資料一起整合分析，提出論點這樣的寫法。最後算是成功說服審稿委員，讓我們通過審查。

另一個問題，是自己早就知道的，就是文章的整體性比較不足。因為原本希望呈現整個美濃地震引起的水文異常結果，所以把河川異常也納入，把水文地質架構討論也納入，也做了潮汐分析做佐證，甚至也想要把方向性做些討論。因此整個文章的內容相當多，卻也讓文章的主軸不是很清晰。一開始嘗試用比較大的範疇來包裝整篇文章，希望這篇文章可以提供不同面向的地震水文資訊，讓這篇文章可以有更好的貢獻。但審稿委員還是習慣最近這幾十年來大家習慣的寫作方法，一篇文章僅著重在一個主軸上。因此，河川異常跟水文地質的討論都刪掉，對水文系統的影響也刪除。原本委員也建議把山區觀測跟氣象署觀測刪除。但我還是硬保留下來，希望可以讓國際上知道我們有山區的觀測跟氣象署的觀測可以提供地震水文的探討。自己了解，也常跟學生說，期刊文章的寫作要專注在一個主軸上，但還是貪心的想要把許多的資訊放進去。而在投稿的過程中，其實自己也有想說要把文章拆成兩篇。內容跟議題是可以做得到的，但另一個主題就會顯得比較弱，獨立成另一篇文章可能就只能投次一級的期刊。所以一直不願意這樣進行，也因此讓投稿的過程遇到比較多的曲折。

最後一個問題，其實是審稿委員的部分。自己一開始邀請知名的學者幫忙審稿，因為覺得他是資深學者，應該會站在比較客觀的角度給自己評價。但因為自己的這篇文章中，對過去的研究提出不少質疑與挑戰，試著推翻一些過去的想法與觀念，當然也包含這位知名學者過去提出的概念。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樣，總感覺在提出一些質疑過去概念的論述時，受到很大的審稿挑戰。甚至沒有明確地指出我們提出的論述問題，用「感覺」就直接建議退稿。也因此，曾經嘗試建議不要找這位學者當審稿委員，但就直接收到主編的退稿通知，連審都不送審。另外，審稿委員中也不乏對相關議題不熟悉的學者，或是審稿品質不佳的狀況。目前的制度中，審稿委員還是文章是不是可以順利接受與刊出的關鍵角色。過去已經有不少操作審稿委員的學術詐騙情形。而現在，因為期刊越來越多，開源期刊更是如雨後春筍般的瘋狂增加，導致審稿人不足或是能量不足。優秀的學者不可能花這麼多時間審這麼多文章，甚至現在很多期刊已經開始找不具有博士學位的博士生審稿，造成審稿品質不佳。如果審稿人沒辦法用客觀的角度，或是審稿人本身就不知道如何評斷研究好壞，如何提供好的修改意見給作者？後續也會造成發表出來的文章品質下降問題。學術殿堂，感覺不再是殿堂，而是充滿許多權益與鬥爭的場域，充滿許多金錢與遊戲的場域。該怎麼做來扭轉這樣的頹勢？我們都應該要好好思考～

最後，提供作者分享版給大家參考，可以從10月24日起50天免費下載使用。也希望這個分享可以鼓舞還在努力修改文章的你，繼續奮戰下去！ (https://authors.elsevier.com/a/1j%7ELp52cufBE7)


王士榮
2024.10.27